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涼亭布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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涼亭布棋

吃過藥,青廣陵覺得身心舒暢,只略作調整,就在涼亭中同司賢下棋。

司賢持白子,落子而言:“廣陵君此去哪裏?”

“地獄道。”青廣陵故意瞥了一眼廚房的方向,安和正在那裏做飯,道:“不過狼妖我還沒捉到,凡間、地獄道兩邊跑吧。”

司賢瞧見青廣陵故意的一瞥,知曉他在懷疑安和,就笑道:“想來這狼妖厲害,竟然讓廣陵君追了百年。”

見司賢不接話,青廣陵直接道來:“你這病人安和,有些邪氣。”

“他中了苗疆蠱毒,”司賢面上很是隨和,邊下棋邊打趣著:“實不相瞞,每到月圓之夜,他還會變成一頭狼。”

“哦?我方才我還覺得奇怪,他一介凡人,遇見神仙絲毫不懼,原來竟然是這樣,他也並非凡人。”青廣陵的目光也只落在棋盤上,仿若兩人都在專心下棋。

“他是凡人,不過身上有蠱。”司賢知曉青廣陵在懷疑,安和身上的蠱毒是不是狼妖所下,“不過我確實暫下還解不得他這蠱,解鈴還須系鈴人,我不知是何人所為,自是不得其門。”

“既然司賢神君如此說,我信你就是。”青廣陵這才從棋壇裏拿出一枚黑子,隨意地落在棋盤上。

“廣陵君可是有頭緒?”

青廣陵笑了,“除了知曉狼妖跑了以外,毫無頭緒。”

兩人一邊下著棋,一邊說著話。司賢道:“聽聞方諸山神柳楠郢有一絕世神器——雲鶴扇,在扇上下棋,進入迷沱棋局,可以穿越到世上發生過的任何一處地方去。我只是聽說,不知是不是真的?”

青廣陵:“所以,你想通過迷沱棋局,去探究一下安和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?”

“正有此意,”司賢說道:“只是那方諸山神少與人往來,我與他素昧謀面,估計也不會給我這個人情來。我們神農一族,成日只與病人和藥材打交道,我有心去結交,可確實也沒找到什麽可與方諸山散神有交集的機會。”

“也不盡然。”青廣陵提醒著,“方諸山有靈,那山裏奇珍異獸極多,既然有生靈,自是會生病,我倒覺得司賢神君可以去一試。”

“既然廣陵君如此說,那等我將凡間松鶴堂的病人都瞧完,就去方諸山拜山頭。我可是等廣陵君牽線了。”

“東海龍太子青君曾歷六道輪回之劫,多得柳山神助力,他如今也在方諸山。青君與我乃是同族,屆時我寫一拜帖,你帶去便是。”

“司賢在此寫過廣陵君了。”說罷,司賢落下一白子,又道:“棋局間,也是承讓。”

青廣陵看著滿盤盡輸的棋盤,只灑脫笑了笑,“我服了那藥還是覺得不甚爽利,想在藥廬借住幾晚,還要煩請司賢神君幫我調養身體,不然我怕入了地獄道之後,我受不住十八層地獄裏的九黎之火。”

“自是可以。”司賢沖著廚房喊道:“小白,你那處院落的禪房,給廣陵君收拾出來哦!他需小住幾日!”

正在廚房與安和做飯的白若月,遙遙聽了一句,答道:“好的,晚些時候便去!”

安和手裏擇著菜,問道:“姐姐,這神君很厲害麽?”

白若月思忖片刻,講道:“世有六道,除了人、畜生道、神三善道之外,還有三惡道,地獄道、餓鬼道、魔道。有些大鬼,經過地獄道裏的十八層地獄都不死不滅,就會被壓到餓鬼道的萬魔窟去,一鬼一山地鎮壓著。若是萬魔窟的山都壓不住,就會被放逐到度朔山。滄海之崖,是度朔山,度朔山,壓大鬼。”

她一邊淘著米,一邊說著:“而廣陵君,就是守度朔山的一方之主。”

“度朔山,壓大鬼……”安和喃喃自語重覆著,臉上浮現出擔憂,“姐姐,你說我是不是被什麽大鬼詛咒了?”

白若月看著安和惆悵的神情,遞給了他一個竹筐,去裝那些擇好的菜,安慰道:“安和只是病了,安和沒有做錯什麽。”

“可是我每個月圓之夜都會變成狼,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……”安和咬了咬唇,說出自己的擔心,“我怕自己會連累哥哥和姐姐的。”

白若月伸手想去拍安和的頭,只是安和太過高大,她踮起腳尖,拍了兩下安和的背,“不會。安和沒有做錯任何事,安和的病會治好的。你要相信我師兄,他是神農族的唯一的傳人,他是神醫哦。”

安和臉上轉成了笑容,“姐姐真的是上天派下來照拂我的神女,我所有的傷心事,只消同你說說,即刻就煙消雲散了。”他一手接過白若月手裏的淘好的米,一手推著白若月的後背,“姐姐快去歇歇,從前都是你給我和哥哥做飯,這段時日,安和學會做飯了呢!我來照顧你和……”

我來照顧你和哥哥。後面兩字還沒說完,安和才推白若月到了門口,就被門口那道灼烈又瘆人的目光所震懾。

只見那個壓萬鬼的度朔山之主廣陵君,眼神落在安和推著白若月的手掌上,挪不開了。

不知怎麽,安和立馬松開了姐姐背上的手,嚇得一時間不知說什麽。

“怎麽了,安和?”白若月原本正扭頭看著安和笑,見他神情如被震懾,忙轉頭,剛好對上了廣陵君疏冷的眼神。便問:“師叔,你餓了?”

青廣陵原本不善的目光,在對上白若月的眼神時,柔和了許多,“我像是餓了麽?”

“……”白若月將“像啊”生生地憋了回去,“不然,要吃茶麽?”

安和覺得廣陵君也不想吃茶,他看起來想吃人。安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,他覺得這只碰過姐姐後背的手好似是有罪的,他忙將手插進淘米水裏,轉身回廚房,“姐姐、師叔快去歇著,這裏有安和就夠了。”

青廣陵說:“我累了,要休息。”

“那我去給你收拾房間。”白若月路過涼亭時,發現司賢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,就問:“師兄,怎麽了?”

司賢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,意味深長地說:“小白,好生照顧好廣陵君啊……”

“我師叔怎麽了?”白若月曉得青廣陵是有些什麽毛病的,才需每月師兄配藥,具體是什麽毛病,她還真不曉得,不免擔心起來,“師兄,師叔可是這回受傷很嚴重麽?可是有什麽不妥?”

司賢號過青廣陵的神脈,什麽毛病都沒有,他發現青廣陵瞧白若月的目光很不一般,就故意笑道:“很嚴重,心上、身上都很不妥。”

白若月回頭看了看青廣陵,確實好似臉色不太好。

青廣陵看向司賢,冷冷丟下一句:“為老不尊。”

司賢也不惱,“咱們這輩分可太亂了,若是依著我師父那邊來,廣陵君也還要尊稱我一句呢!我瞧著若月不該叫你師叔,至多喚一句哥哥!”

白若月忽就害羞了,就在昨日,她還稱呼青廣陵為“阿陵公子”呢,今日變成“師叔”,沒想到師兄卻叫她喊廣陵君“哥哥”。這個叫法,怎麽聽來都覺得暧昧。白若月將紅了的臉別過頭去,換了話題,“師兄的師父很厲害麽?”

“那可是……”司賢趕忙收聲,去翻找藥材,“哎呀,地獄道的九黎之火很燙的,不知道廣陵君這樣的水系神仙是否受得了呢?我得去配點抗火的丹藥來!”

“師兄,可需要我幫忙麽?”白若月問道。

“還真需要一件,”司賢走到兩人身邊,別有意味地看著青廣陵,卻對白若月道:“既然廣陵君要在藥廬小住幾日,大家還是自在些好。小白不必喚什麽師叔,道顯得彼此生分了。我與廣陵君是舊相識,與太白金星也是舊相識,我與他們只做老友,可未曾攀什麽輩分。小白在此間,還是隨著我把,喚他廣陵君或者,直呼其名。”

白若月:“直呼其名……”這不大好吧……

青廣陵毫不介意,“我覺得甚好,我也不想當什麽勞什子的‘師叔’。”

白若月點點頭,“好……”

青廣陵道:“若月,帶路。”

不知從什麽時候起,青廣陵不喚“月兒姑娘”了,直接叫她“若月”,白若月發現,他喚的極自然,自己聽著也受用。

白若月帶著青廣陵朝著自己住的那處院落走去,想著師父此次下凡就是來通知青廣陵去地獄道歷劫的,所以他很快就走了麽?

她沒敢轉頭看青廣陵,眼眸垂了垂,側著瞥了一眼身後。心裏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,好似有些相聚,出現時,就帶著離別。

青廣陵養了幾日傷,其實那些小傷對他而言不值一提,他不過是借口留下而已。

白日裏,司賢會帶著安和去松鶴堂給凡人看病,藥廬裏就只有白若月同他。兩人就在涼亭裏烹茶看書,有時,白若月會做些茶點來佐茶,有時青廣陵會為她彈一曲伏羲琴。

風過時,有茶有花香,他們彼此只相視一笑。

白若月有種錯覺,她好像認識青廣陵很多年了,亦同他在這樣平凡的煙火氣中凝視對方久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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